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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去賦予自由

來自Wikibooks,開放世界中的開放書籍

等待野蠻人是J.M.庫切創作的一部雕琢精美的長篇小說,涉及殖民及其對被殖民者的影響等主題。故事貫穿始終的主要人物是治安官,他逐漸開始意識到,他多年來忠實服務的政府——帝國,並不是他們希望其公民認為的那樣仁慈的領導者。為了認識到這一點,他必須透過一個盲女孩的眼睛去看世界,在監獄中獲得自由,並失去自己的職位才能獲得真正的權力。庫切提出了一個問題:為什麼治安官的世界觀只有在他被迫從盲女孩的眼中審視自己並失去一切後才開始改變?也許,拋棄帝國提供的舒適生活,使他粉碎了玫瑰色的眼鏡,並讓他第一次真正地看到了世界。

想象一下,你被帶離家園,遭受酷刑,並被壓迫者弄瞎,而這些壓迫者堅信你僅僅因為存在就構成了威脅。這就是小說中那個野蠻女孩面臨的殘酷現實。然而,正是透過她的失明,她幫助治安官真正地睜開自己的眼睛,第一次看到周圍的世界。他痴迷於她的失明,經常在她面前揮舞著手,問她是否能看見。正是在與她相處的過程中,他開始意識到自己不僅參與了她的酷刑,還參與了帝國的殖民程序。他在某一點上說道:“我在某些方面像個情人一樣——我給她脫衣服,我給她洗澡,——我撫摸她,我睡在她旁邊,但我同樣也可以——把她綁在椅子上打她,這也不會顯得不親密。”[1]從治安官的內心深處,我們看到他逐漸意識到,儘管他沒有親自對她施加酷刑,但他同樣也參與了她的痛苦,因為導致她失明的最初原因是殘忍的喬爾上校。他難以接受野蠻女孩向他展示的這一真相,我們從他說的話中可以看出,

“我憤怒地搖搖頭,難以置信。不!不!不!我對自己哭喊……沒有任何東西把我與施刑者聯絡起來,那些像甲蟲一樣在黑暗地窖裡等待的人。我怎麼會相信床只不過是床,女人的身體只不過是快樂的場所?我必須與喬爾上校劃清界限!我不會為他的罪行受苦!”[2]

一開始,治安官最關心的是與帝國名義下犯下的滔天罪行保持距離,然而隨著小說的發展,以及野蠻女孩的存在及其失明所帶來的自我反省,治安官從試圖推卸罪責和責任,轉變為接受並試圖改變。

被關進監獄的想法通常會讓任何“正常”人都感到不寒而慄。然而,當治安官面對這種情況時,卻有著完全不同的反應。他說

“當我被我的兩名警衛押走,走向禁閉時,我的步伐輕快。‘我希望你們允許我洗漱,’我說,但他們無視了我。沒關係。我知道我欣喜若狂的源泉:我與帝國守護者的聯盟結束了,我與之對抗,紐帶斷裂,我是一個自由人。誰不會微笑呢?但這是一種多麼危險的快樂!獲得救贖不應該如此容易。”[3]

這段話表明了治安官的轉變,從害怕對野蠻人表現出最微小的同情,到成為他們的堅定支持者。對治安官來說,入獄意味著他不再需要假裝同意帝國所做的事情。他可以自由地反對他們的暴政,自由地拆穿他們試圖灌輸給人民的虛假形象,自由地稱他們為他們真實的樣子:征服者、殺人犯和酷刑犯,他們在尋找一個並不存在的敵人。當他說“關於這種動盪,我自己什麼也沒看到。我私下裡觀察到,每一代人都會不可避免地出現一段關於野蠻人的歇斯底里……給我看看野蠻人的軍隊,我就會相信。”[4]時,他自己也懷疑野蠻人構成的危險。所有關於野蠻人暴行的故事都來自帝國。那些故事和閒話來自城市而不是野蠻人居住的沙漠,這真是不同尋常。

現在,治安官已經成功地擺脫了帝國的思維模式,最後一塊拼圖就是失去帝國賦予他的東西,即他權力的來源和他被囚禁的枷鎖中的最後一條鎖鏈。失去“治安官”的角色意味著失去他的權威,以及他作為帝國僕人、參與其破壞的紐帶。對於從表面上看的人來說,這似乎是一個巨大的損失,但深入挖掘,我們開始意識到,這正是讓治安官能夠控制自己生活,並賦予他無人能及的權力。我們在治安官和喬爾上校之間關於他從尋找和獵殺野蠻人的探險中返回後的對話中看到了這一點,“我有一個我早就思考過的教訓要給他。我嘴上說著,看著他從我的嘴唇上讀出這些話:‘我們內心潛在的罪惡,我們必須加諸於自身,’我說。我點頭點頭,把資訊傳達給他。‘不要加諸於他人,’我說:我重複著這些話,指著我的胸口,指著他的。”[5]

喬爾是那種不斷傷害他人以獲得控制感的人。與治安官(一度受到人民的愛戴)不同,喬爾必須透過恐懼和暴力來獲得權力。治安官對他說的話的含義很簡單:我們內心深處的痛苦應該由我們自己來處理,而不是透過將其加諸於他人身上來處理,因為如果我們這樣做,因果報應一定會百倍地返還。喬爾在從旅程中幾乎一無所有地返回後,以慘痛的方式意識到了這一點。他對他人的酷刑和對人類的罪行以失去大多數部下的形式回來困擾著他。由於在沙漠中一無所獲,他空手而歸,對於像喬爾這樣的人來說:這比死亡更糟糕的損失。與此同時,治安官,他沒有職位,沒有控制權,卻透過(雖然聽起來很俗套)以基本的體面和尊重對待他人而獲得了更多,無論他們來自哪裡。

正是失去才讓治安官獲得了自由、視力和權力。這是一個沉重的代價,但它讓他切斷了與帝國的聯絡和奴役關係。透過承擔自己行為的責任,以及自己參與對漁民和野蠻人的虐待,他作為一個人的成長。庫切出色地塑造了一個在許多方面都可以代表讀者自身的主要人物。缺乏具體的環境、地點或時間段,使我們能夠將故事與我們自己的當前事件相聯絡,在當今世界,我們都可能會發現自己身上都有一點治安官的影子。雖然我們可能不會面臨失去工作或生活在邊境的風險,但我們都必須捫心自問:我們是否願意摘下玫瑰色的眼鏡,並面對我們一直以來默許世界達到現狀的方式的冰冷、殘酷和令人不快的真相?或者我們是否會繼續矇蔽雙眼,對我們周圍的痛苦和苦難一無所知?

——亞歷山德拉·文圖拉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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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庫切,J.M. 等待野蠻人。企鵝出版社,1980年。第60頁。
  2. 庫切,第61頁。
  3. 庫切,第106頁。
  4. 庫切,第13-14頁。
  5. 庫切,第195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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