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政府主義常見問題解答/什麼是無政府主義?/3.8
A.3.8 什麼是“無形容詞的無政府主義”?
用歷史學家喬治·理查德·埃森溫的話來說,“無形容詞的無政府主義”在最廣泛的意義上“指的是一種沒有連字元的無政府主義形式,即沒有共產主義、集體主義、互助主義或個人主義等限定詞的學說。對於其他人來說,……[它]僅僅被理解為一種容忍不同無政府主義學派共存的態度。”[無政府主義意識形態和西班牙工人階級運動,1868-1898,第 135 頁]
這個表達的創始人是古巴裔費爾南多·塔裡達·德爾·馬莫爾,他於 1889 年 11 月在巴塞羅那使用它。他將自己的評論針對西班牙的共產主義和集體主義無政府主義者,他們當時正在就兩種理論的優缺點進行激烈的辯論。“無形容詞的無政府主義”試圖在無政府主義傾向之間表現出更大的寬容,並明確表明無政府主義者不應將任何先入為主的經濟計劃強加於任何人——即使在理論上。因此,無政府主義者的經濟偏好應該“次要於”廢除資本主義和國家,自由實驗是自由社會的一條規則。
因此,被稱為“anarquismo sin adjetives”(“無形容詞的無政府主義”)的理論視角是該運動內部激烈辯論的副產品之一。爭論的根源可以追溯到巴枯寧去世後 1876 年共產主義無政府主義的發展。雖然與集體主義無政府主義並不完全不同(從詹姆斯·吉約姆在《論建立新社會秩序》中的著名著作中可以看出,該著作是巴枯寧關於無政府主義的著作,集體主義者確實看到了他們的經濟制度發展為自由共產主義),但共產主義無政府主義者發展、深化和豐富了巴枯寧的思想,正如巴枯寧發展、深化和豐富了普魯東的思想一樣。共產主義無政府主義與埃利塞·雷克魯斯、卡洛·卡菲羅、埃里科·馬拉特斯塔(最有名的是)彼得·克魯泡特金等無政府主義者有關。
共產主義無政府主義思想很快取代了集體主義無政府主義,成為歐洲的主要無政府主義傾向,除了西班牙。這裡的主要問題不是共產主義問題(儘管對於裡卡多·梅拉來說,這是一個因素),而是共產主義無政府主義所暗示的策略和戰術的修改問題。在這個時候(19 世紀 80 年代),共產主義無政府主義者強調無政府主義激進分子的地方(純粹)細胞,一般反對工會主義(儘管克魯泡特金不是其中之一,因為他看到了激進的工人組織的重要性),以及某種程度上的反組織。不出所料,這種策略和戰術的改變引發了西班牙集體主義者的很多討論,他們強烈支援工人階級組織和鬥爭。
這場衝突很快蔓延到西班牙以外,討論內容出現在巴黎的《反抗》雜誌上。這激發了許多無政府主義者同意馬拉特斯塔的論點,即“[至]少說,我們不應該因為僅僅是假設而發生爭執。”[引自馬克斯·內特勞,《無政府主義簡史》,第 198-199 頁]隨著時間的推移,大多數無政府主義者同意(用內特勞的話來說)“我們無法預見未來的經濟發展”[同上,第 201 頁],因此開始強調他們共同擁有的東西(反對資本主義和國家),而不是關於自由社會如何運作的不同願景。隨著時間的推移,大多數共產主義無政府主義者發現,忽視勞工運動確保他們的思想沒有到達工人階級,而大多數集體主義無政府主義者強調他們對共產主義理想的承諾,以及他們在革命後儘快實現這些理想。因此,兩組無政府主義者可以共同努力,因為“沒有理由因為急於過分強調未來社會某些特徵(這些特徵會隨著時間和地點而變化)而分裂成小的學派,而未來社會對我們來說太過遙遠,以至於我們無法預見它所有的調整和可能的組合。”此外,在一個自由社會中,“協會和協議的方法和個人形式,或者勞動和社會生活的組織,不會是統一的,我們現在無法做出預測或決定。”[馬拉特斯塔,引自內特勞,同上,第 173 頁]
因此,馬拉特斯塔繼續說道,“[即]使是無政府主義集體主義和無政府主義共產主義之間的爭論也是一個資格、方法和協議的問題”,因為關鍵是,無論系統如何,“一種新的道德意識將會出現,這將使工資制度對男人[和女人]令人厭惡,就像合法的奴隸制和強迫現在對他們令人厭惡一樣。”如果發生這種情況,那麼,“無論社會具體形式如何,社會組織的基礎將是共產主義的。”只要我們“堅持基本原則,……盡我們所能將它們灌輸給群眾”,我們就不必“為僅僅是言辭或瑣事而爭吵,而是要讓革命後的社會朝著正義、平等和自由的方向發展。”[引自內特勞,同上,第 173 頁和第 174 頁]
同樣,在美國,同時期也存在著個人主義無政府主義者和共產主義無政府主義者之間的激烈辯論。那裡,本傑明·塔克認為共產主義無政府主義者不是無政府主義者,而約翰·莫斯特則對塔克的思想說出了類似的話。就像梅拉和塔裡達等人提出在無政府主義團體之間容忍的理念一樣,伏爾泰琳·德·克萊爾等無政府主義者“開始把自己簡單地稱為‘無政府主義者’,並像馬拉特斯塔一樣呼籲‘無形容詞的無政府主義’,因為在沒有政府的情況下,許多不同的實驗可能會在各個地方進行以確定最合適的形式。”[彼得·馬歇爾,《要求不可能》,第 393 頁]用她自己的話說,一系列經濟體系將“在不同的地區有利地進行嘗試。我希望看到人們的本能和習慣在每個社群的自由選擇中得到體現;我相信不同的環境會產生不同的適應。”[“無政府主義”,《精緻的反叛者》,第 79 頁]因此,個人主義和共產主義無政府主義“社會形式,以及許多中間狀態,在沒有政府的情況下,將在不同的地區進行嘗試,根據人們的本能和物質條件……只有自由和實驗才能決定社會的最佳形式。因此,我不再給自己貼上除‘無政府主義者’以外的任何標籤。”[“無政府主義的形成”,《伏爾泰琳·德·克萊爾讀者》,第 107-108 頁]
這些辯論對無政府主義運動產生了持久的影響,一些著名的無政府主義者,如德·克萊爾、馬拉特斯塔、內特勞和雷克魯斯都採用了“無形容詞的無政府主義”這一表達所體現的寬容視角(參見內特勞的《無政府主義簡史》,第 195 到 201 頁,對這一點進行了很好的總結)。我們還要補充一點,這也是當今無政府主義運動中的主要立場,大多數無政府主義者承認其他傾向使用“無政府主義者”這一名稱的權利,同時,顯然,他們自己也偏愛特定型別的無政府主義理論,以及他們自己的論據,說明為什麼其他型別存在缺陷。然而,我們必須強調,不同的無政府主義形式(共產主義、工團主義、宗教等)不是相互排斥的,你並不一定要支援一種而討厭另一種。這種寬容體現在“無形容詞的無政府主義”這一表達中。
最後一點,一些“無政府”資本主義者試圖利用與“無形容詞的無政府主義”相關的寬容來論證他們的意識形態應該被視為無政府主義運動的一部分。畢竟,他們爭辯說,無政府主義只是關於擺脫國家,經濟是次要的。然而,這種對“無形容詞的無政府主義”的使用是錯誤的,因為當時普遍認為,正在討論的經濟型別是反資本主義的(即社會主義的)。例如,對於馬拉特斯塔來說,有一些“無政府主義者預見到並提出了其他解決方案,其他未來的社會組織形式”而不是共產主義無政府主義,但他們“希望,就像我們一樣,摧毀政治權力和私有財產。”“讓我們擺脫,”他爭辯說,“所有學派的排他性”,讓我們“在方式和方法上達成一致,並向前邁進。”[引自內特勞,同上,第 175 頁]換句話說,人們一致認為,資本主義必須與國家一起被廢除,一旦這種情況發生,自由實驗就會發展。因此,反對國家的鬥爭只是結束壓迫和剝削的更廣泛鬥爭的一部分,不能與這些更廣泛的目標分離。由於“無政府”資本主義者並沒有尋求與國家一起廢除資本主義,因此他們不是無政府主義者,因此“無形容詞的無政府主義”不適用於所謂的“無政府”資本主義者(參見 F 部分,說明為什麼“無政府”資本主義不是無政府主義)。
這並不是說在革命之後,“無政府”資本主義社群就不會存在。事實遠非如此。如果一群人想建立這樣一個制度,那麼他們可以這樣做,正如我們預期支援國家社會主義或神權政治的社群生活在該制度下一樣。這種等級制飛地會存在,僅僅是因為不太可能地球上每個人,甚至在某個特定地理區域內,都會同時成為無政府主義者。要記住的關鍵是,這樣的制度不會是無政府主義的,因此,它不是“無形容詞的無政府主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