選擇西班牙語/短篇小說 06

 

短篇小說: 兩次榮耀

介紹

短篇小說“Las Dos Glorias”出自佩德羅·安東尼奧·德·阿拉孔的“Novelas Cortas”，附有 W.F. Giese 的註釋。LibriVox 錄音由凱倫·薩維奇朗讀。

文字

有一天，著名的佛蘭芒畫家彼得·保羅·魯本斯^[26-1] 帶著他著名的弟子們遊覽馬德里的寺廟，走進了一座簡陋修道院的教堂，傳統上沒有記載它的名字。

這位傑出的藝術家在這座貧窮而破敗的寺廟裡幾乎沒有找到什麼值得⁽¹⁰⁰⁾讚賞的東西，他已經在抱怨新卡斯蒂利亞修道士的糟糕品味^[26-2] 時要離開了，當他注意到一個半隱藏在陰暗的極度醜陋的小教堂^[26-3] 的陰影中的畫作時；他走近它，驚呼一聲。

他的弟子們立刻圍住了他^[26-4]，問他

—“你們發現了什麼，老師？”

—“看！”魯本斯指著眼前的畫布說道，沒有回答^[26-5]。

年輕人也像《降下十字架》的作者一樣驚呆了^[26-6]。

這幅畫描繪的是一個宗教人士的死亡。——他非常年輕，而且美麗，即使是懺悔和垂死也沒有能夠掩蓋他的美麗，他躺在自己的牢房裡的磚頭上，眼睛已經被死亡遮蔽，一隻手伸向一個頭骨，另一隻手緊緊地握住一個木質和銅質的十字架，貼在他的胸口。

在畫布的背景中，可以看到另一幅畫，似乎是掛在^[26-7] 宗教人士離開的床邊⁽¹⁰¹⁾，以便更加謙卑地在堅硬的泥土上死去。

第二幅畫描繪了一個年輕的美麗女性，躺在棺材裡，周圍是黑色的蠟燭和黑色華麗的帷幔……沒有人能夠看到這兩幅場景，一幅包含在另一幅之中，而不理解它們是相互解釋和補充的。不幸的愛情，破碎的希望，對生命的幻滅，對世界的永恆遺忘：這就是從兩幅封閉在畫布中的禁慾主義戲劇中得出的神秘詩篇。

此外，色彩、繪畫、構圖，所有的一切都展現出超一流的天賦。

—“老師，這幅偉大的作品是誰創作的？”魯本斯的弟子們問道，他們已經靠近了這幅畫。

—“在這個角落裡有一個名字寫著（老師回答）; 但是幾個月前就被擦掉了。——至於這幅畫，它不超過三十年，也不少於二十年。”

—“但是作者……”

—“作者，根據這幅畫的價值，可能是委拉斯開茲^[27-1]、蘇巴朗、裡貝拉，或者年輕的穆裡略，我非常迷戀他……但是委拉斯開茲不會這樣表達。也不是蘇巴朗，如果我注意色彩和看待事物的角度。更不可能歸功於穆裡略或裡貝拉：前者⁽¹⁰²⁾ 更溫柔，後者更陰鬱; 而且，這種風格不屬於任何一個人的流派。總之，我不認識這幅畫的作者，我甚至敢說我從未見過他的作品。——我更進一步：我認為這位不為人知的畫家，也許已經去世，他給世界留下了這樣的奇蹟^[27-2]，不屬於任何一個流派，也沒有畫過比這幅畫更多的畫作，也不可能畫出比這幅畫更好的畫作……這是一部純粹的靈感之作，一個自己的主題^[27-3]，心靈的倒影，生活中的一部分……但是……真是個主意！——想知道是誰畫了這幅畫嗎？——是你在畫中看到的那個人，他死了！”

—“哎！老師……你在開玩笑！——不：我明白我的意思……”

—“但是你怎麼能想象一個死人能夠畫出自己的臨終時刻？”

—“想象一個活著的人能夠預知或表現出自己的死亡！——此外，你們知道，真正^[28-1] 獻身於某些宗教修會，就是死亡。”

—“啊！你相信嗎？……”

—“我相信那個女人在畫中的背景中真的存在^[28-2]，她是這個修士的靈魂^[28-3] 和生命，他正在地上痛苦地死去；我相信，當她死去的時候，他也認為自己死了，並且真的對這個世界死了；最後，我相信，這幅作品與其說是他的英雄或作者（他們無疑是同一個人）的最後時刻，不如說是對一個年輕人對塵世快樂的棄絕的宣示……”

—“也就是說，他可能還活著？……”

—“是的，先生，他可以^[28-4] 活著！而且由於這件事有日期，也許⁽¹⁰³⁾ 他的精神已經平靜下來^[28-5]，甚至高興起來，這位不為人知的藝術家現在可能是一個非常胖、非常快樂的老人……——因此，我們必須⁽¹⁰⁴⁾ 找到他！最重要的是，我們需要弄清楚他是否還畫過其他作品……——跟著我。”

說完這些，魯本斯走到另一個小教堂里正在祈禱的修士面前，用他慣有的率真問道

—“您願意告訴院長，我想要代表國王和他談話嗎？”

這位修士已經有些上了年紀，費力地站了起來，用低沉而沙啞的聲音回答說

—“你想怎樣？——我就是院長。”

—“請原諒，我的父親，打擾您的祈禱（魯本斯回答）。您能告訴我這幅畫的作者是誰嗎？”

—“這幅畫？（這位宗教人士驚呼。）如果你告訴我我不記得了，你會怎麼想？——怎麼會？你知道，卻能忘記？”

—“是的，我的孩子，我已經完全忘記了。”

—“那麼，父親……（魯本斯用^[29-1] 粗俗的嘲諷語調說道），您的記憶力真差勁！”

院長再次跪下，沒有理會他⁽¹⁰⁵⁾。

—“我代表國王而來！”這位傲慢而受寵的佛蘭芒人喊道。

—“您還有什麼要求，我的兄弟？——”這位修士低聲說道，慢慢地抬起了頭。

—“買下^[29-2] 這幅畫！”

—“這幅畫不賣。”

—“好吧：告訴我到哪裡能找到它的作者……——陛下想認識他，我需要擁抱他，祝賀他……向他表達我的欽佩和愛戴……”

—“這一切都是不可實現的……——他的作者已經不在⁽¹⁰⁶⁾ 人世間了。”

—“他死了！”魯本斯絕望地喊道。

—“老師說對了！（一個年輕人說。）這幅畫是死人畫的……”

—“他死了！……（魯本斯重複道。）沒有人認識他！他的名字被遺忘了！——他的名字本該永垂不朽！^[29-3] 他的名字本來會蓋過我的！——是的，我的名字……父親……（這位藝術家帶著高貴的自豪補充道。）因為你必須知道^[29-4]，我叫彼得·保羅·魯本斯！”

聽到這個在整個宇宙中都光彩照人的名字，沒有任何獻身於上帝的人不認識它，因為它與一百幅神秘的畫作聯絡在一起，這些畫作是藝術的真正奇蹟，院長的蒼白臉頰突然變得通紅，他那疲憊的眼睛帶著敬畏和驚訝的目光注視著外國人的面容。

—“啊！你認識我！（魯本斯帶著孩子氣的滿足喊道。）我從心底裡高興！這樣你就會少對我感到像個修士了！——那麼……來吧！^[29-6] 你把這幅畫賣給我嗎？——你要求不可能的事！——”院長回答。

—“好吧：你知道這個不幸天才的任何其他作品嗎？你能不能想起他的名字？你願意告訴我他是什麼時候死的嗎？”

—“你誤解我的意思了……（修士回答）——我告訴你，這幅畫的作者不屬於這個世界；但這並不一定意味著他死了……”

—“哦！他還活著！他還活著！（所有畫家都喊道。）讓我們去見見他！”

—“為什麼要這樣做？這個可憐的人放棄了塵世的一切！他與世人⁽¹⁰⁷⁾ 無關！……什麼都沒有！……——因此，我求求你，讓他安息。”

—“哦！（魯本斯激動地說。）我的父親，這不可能！當上帝在靈魂^[30-1] 中點燃天才的神聖之火時，不是為了讓這顆靈魂在孤獨中消亡，而是為了讓它完成它崇高的使命，照亮其他人的靈魂。告訴我這個偉大的藝術家^[30-2] 隱居的修道院，我會去尋找他，把他帶回世間^[30-3]——哦！多少榮耀在等待著他！”

—“但是……如果他拒絕呢？”——院長怯怯地問道。

—“如果他拒絕，我會去拜訪教皇，我與他有著親密的友誼，教皇比我更能說服他。”

—“教皇！”院長驚呼道。

—“是的，父親，教皇！”——魯本斯重複道。

—“你看，這就是我即使記得也絕不會告訴你這位畫家的名字的原因！這就是我絕不會告訴你他避難的修道院的原因！⁽¹⁰⁸⁾ ”

—“好吧，父親，國王和教皇會迫使你告訴我的！（魯本斯憤怒地回答。）——我會確保此事發生。”

“哦！你們不能這樣做！”（修士大聲說道。）“你們這樣做非常不好，魯本斯先生！”如果你想帶走這幅畫，儘管帶走；但請不要打擾正在休息的人。——我奉上帝的名義說！——是的！我認識他，我愛他，我安慰他，我救贖他，我從激情和不幸的海浪中拯救了他，這個你稱為偉人的人，這個我稱為不幸的、盲目的凡人；昨天他忘記了上帝和自己，而今天他離至高的幸福如此之近！...——榮耀！...——你知道他所追求的還有什麼比那更高的榮耀嗎？當他的內心燃燒著無情的仁愛之火時，你們憑什麼要在他靈魂中重新燃起塵世虛榮的鬼火？——你們認為，這個人在他離開這個世界之前，在他放棄財富、名聲、權力、青春、愛情、所有會迷惑眾生的東西之前，不會與自己的內心進行過激烈的鬥爭嗎？你們難道沒有預感到，是那些失望和苦澀將他帶向對世俗事物虛幻的認識嗎？——而你們現在想要在他已經戰勝的時候，將他重新帶回戰鬥嗎？”

“但是，這等於放棄永生！”魯本斯喊道。

“這等於追求永生！”

“那麼你們憑什麼插足這個人與世界之間？讓他說話，他會做出決定！”

“我以兄長、老師、父親的名義這樣做；我對他來說就是這三者……我再次奉上帝的名義說！——為了你們靈魂的福祉，請尊重他。”

說完這些話，修士用兜帽遮住頭，沿著教堂離開了。

“我們走吧。”（魯本斯說道。）“我知道我該做什麼。”

“老師！”（一個門徒喊道，在之前的對話中，他一直在輪流看著畫布和修士。）“難道你不覺得，就像我一樣，這個老修士和這幅畫中正在死去的那位年輕人非常相似嗎？”

“閉嘴！——沒錯！”所有人都驚呼道。

“去掉皺紋和鬍鬚，加上畫中顯示的三十年，就會發現老師說的是對的，這個死去的修士同時是活著修士的肖像和作品。——好吧！上帝懲罰我，如果這位活著的修士不是大修道院院長！”

與此同時，魯本斯臉色陰沉、羞愧、內心充滿著深深的感動，看著老人漸漸遠去，老人在消失之前，將雙臂交叉在胸前，向他打了個招呼。

“是他……沒錯！……”（藝術家結結巴巴地說。）“哦！……我們走吧……。”（他轉向他的門徒補充道。）“那個人是對的！他的榮耀比我的更重要！——讓我們讓他安寧地死去吧！”

最後看了一眼令他大為驚訝的畫布，他離開了教堂，前往王宮，在那裡，國王陛下以最高的禮遇招待了他。

三天後，魯本斯獨自一人回到了那間簡陋的小教堂，渴望再次看到那幅神奇的畫，甚至想再和那位假定的作者談談。

但畫布已不在原處。

相反，他發現教堂正殿的地板上放著一個棺材，周圍是整個修道院的人，他們在吟唱亡者彌撒……

他走近去看死者的臉，發現是大修道院院長。——“他真是個偉大的畫家！”（魯本斯在驚訝和悲傷讓位於其他情感之後說。）“現在他最像他的作品了！”

馬德里，1858 年。

註釋

（第一個數字指的是原文的頁碼，第二個數字指的是原文中的參考文獻數字）。

26-1：**彼得·保羅·魯本斯**：彼得·保羅·魯本斯，偉大的佛蘭德斯畫家（1577-1640）。他深受王室的青睞，因此他的許多作品現存西班牙和法國的畫廊裡。

26-2：**新卡斯蒂利亞**：位於西班牙中部的卡斯蒂利亞省的南部，北部稱為**老卡斯蒂利亞**。

26-3：**最醜陋的小教堂**：una 應該理解為在 feísima 之前。

26-4：**立刻**：immediately。

26-5：**在…前面**：in front （of himself）。

26-6：**下降**：descent （from the cross）。

26-7：**看起來像被掛著**：which was represented as being hung。

27-1：**委拉斯凱茲**，等等：這個清單包含了西班牙繪畫史上最偉大的名字。他們都是同時代人，儘管**穆裡略**（1618-1682）比其他畫家年輕得多。

27-2：**如此奇蹟**：such a marvel。注意不定冠詞在 tal 之前的省略。參見第 10 頁，1 行的 a otro 和第 33 頁，4 行的 un tal García 的註釋。

27-3：**個人**：personal。

27-4：**你**：you (singular)。它用作主格和介詞賓語，動詞用第二人稱複數。它比 tú 更正式，比 usted 更不正式。

28-1：**真的**：參見第 4 頁，7 行的 con todas las veras 的註釋。

28-2：**遺體在此**：is lying in state。

28-3：**靈魂**：參見第 25 頁，3 行的 al ave 的註釋。

28-4：**可能**：que 是多餘的。

28-5：**已經平靜下來**：參見第 8 頁，6 行的 no habría andado 的註釋。

29-1：**開玩笑地說**：by way of a jest。參見第 25 頁，5 行的 haga són 的註釋。

29-2：**從你這裡買**：to buy of you。參見第 4 頁，3 行的 tomado a este hombre 的註釋。

29-3：**不朽**：注意與英語形式的差異，因為在西班牙語中 c 和 n 是唯一雙寫的子音。英語以 imm 開頭的單詞在西班牙語中以 inm 寫。

29-4：**你必須知道**：參見第 3 頁，4 行的 había de conocer 的註釋。

29-5：**因為它與…相連**：because of its being associated。

29-6：**來吧！**：參見第 5 頁，11 行的 vamos 的註釋。

30-1：**靈魂**：參見第 25 頁，3 行的 al ave 的註釋。

30-2：**偉大的藝術家**：在母音之前，不常用縮略形式 gran，通常出現在子音之前。

30-3：**世紀**：world (lit. cycle, century)。參見英語中 secular 的用法。

30-4：**因為…**：邏輯上劃分 lo que 的介詞通常會加在前面。

30-5：**帶走**：注意在加上 os 的情況下，結尾的 d 會省略。

31-1：**忘記**：oblivious。許多過去分詞被用作現在分詞形容詞。參見 divertido，有趣的。

31-2：**一定是**：must have brought。參見第 8 頁，6 行的 no habría andado 的註釋。

31-3：**沿著教堂**：down one of the longitudinal aisles。（沿著教堂的長度）。

31-4：**我們走吧**：注意在加上 nos 的情況下，第一人稱複數的結尾 s 會省略。

31-5：**閉嘴！**; What! 許多祈使式動詞形式被用作簡單的感嘆詞。參見第 5 頁，11 行的 vamos 的註釋。

32-1：**王宮**：參見第 14 頁，7 行的 Palacio 的註釋。

32-2：**邀請他共進晚餐**：inviting him to dinner。

32-3：**發現…**：參見第 25 頁，4 行的 me encontré con que 的註釋。

習慣用法評論

100. 他沒有發現任何值得欣賞的東西。—— He finds nothing to admire.

101. 靠近床邊。—— Near the bed.

（回顧 77、23、14、81、9、47、18）。

102. 前者不幸，—— The former is wretched,

後者幸福。—— the latter is happy.

（回顧 15、61、97、89）。

103. 也許。—— Perhaps.

104. 必須這樣做。—— It is necessary to do it.

（回顧 12、9、98）。

105. 他沒有理他。—— He paid no attention to him.

106. 他已經不在人世了。—— He is no longer in the world.

他不再在這裡了。—— He is no longer here.

（回顧 23、27、7）。

107. 我沒有和他有任何關係。—— I have nothing to do with him.

108. 這就是他的想法。—— That is what he is thinking of.

這就是他談論的事情。—— That is what he was talking of.

（回顧 1、15、12、79、82、46）。

109. 他必須先說話。—— It fell to him to speak first.

我必須做這件事。—— It is my duty to do this.

110. 我的妻子總是是對的。—— My wife was always right.

（回顧 1、78、106、80、62、46）。

111. 好吧！—— Now then!

112. 我再次這樣做了。—— I did it again.

113. 他又做了一次。—— He did it a second time.

（回顧 39、15、61）。